残阳似被烈火点燃,如同一团炽热的血球缓缓下坠,将苏州河染成了浓稠的血色,那河水像是被无数牺牲者的鲜血汇聚而成,泛着令人心悸的红光。
极目远眺,河对岸蓦地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那烟尘好似一条黑色的巨龙,在夕阳的余晖中翻滚、咆哮,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
陆渊扯下望远镜,凯夫拉纤维碎片在绷带下急促地突突跳动,仿佛一颗被战争激怒的心脏。
这是他三小时前从熊熊火场里拼死抢回来的时空信物,此刻,它正随着远方履带碾过青砖那沉闷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产生共振,那声音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怒吼,预示着一场惨烈战斗的来临。
此时日军选择派出九二式重机枪中队增援,是因为他们察觉到四行仓库守军在前期战斗中消耗较大,企图凭借重火力迅速突破防线,扩大战果,进而控制苏州河这一重要战略区域,为后续的全面进攻铺平道路。
“是九二式重机枪中队!”趴在垛口的老兵突然哑着嗓子喊起来,他的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变得嘶哑,仿佛是被战争的硝烟熏烤过一般。
二十多辆边三轮摩托车如同一群疯狂的恶狼,在瓦砾堆中横冲直撞,扬起漫天尘土。
车斗上架着的歪把子机枪在夕照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寒光如同毒蛇的眼睛,透着致命的威胁。
后边跟着四辆装甲车,它们所掀起的烟龙直冲天际,好似从地狱中升腾而起的邪恶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明。
谢晋元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混凝土垛口上,那声响如同炸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开,震落了几粒带血的砂石。
他眉头紧皱,满脸焦急地喊道:“大岛联队的旗号……这老鬼子怎么来得这么快?”
“他怀里那块金表走得比活人快。”陆渊盯着烟尘里若隐若现的旭日旗,喉头泛起一股铁锈味,那味道又苦又涩,仿佛是战争的残酷在他口中蔓延。
三小时前被他钉在同仁堂匾额上的尸体,此刻如同鬼魅般在他的记忆里诡异地抽搐,那画面让他的内心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时空裂缝的嗡鸣如同尖锐的警报在耳蜗深处炸响。
与此同时,陆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二十二世纪的一些先进战术理念,这些理念如同闪烁的火花,在他的思维中碰撞、交融。
他意识到,或许可以利用这些来自未来的知识,为这场艰苦的战斗找到新的突破口。
他猛地攥紧腰间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那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仿佛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传令兵!”谢晋元的吼声被河风无情地撕碎,那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仿佛是被战争揉碎的希望。
“把三连调到西侧……”
“不能调!”陆渊突然抓住参谋正要挥舞的令旗。
他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过去的军事训练经历和对战争局势的深入分析,在看到日军装甲车呈扇形展开的布局时,他瞬间权衡利弊。
他深知现代战争讲究的是空间差,此时调走三连,正面防线虽会空虚,但在特定地点布置雷场或许能换来宝贵的调整防线时间。
他的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最终坚定了自己的决策。
望远镜里,日军装甲车正在呈扇形展开,履带碾过的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仿佛是昨天被碾碎的国军侦察兵在无声地控诉着日军的暴行。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陆渊扯过弹药箱上的地图,被硝烟熏黑的手指坚定地划过同仁路,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王爆破手,带两个班去这个十字路口埋跳雷。张工兵,把仓库里的铁蒺藜全撒在同仁堂废墟。”
“陆参谋怕是吓糊涂了?”满脸煤灰的刘排长突然踹翻弹药箱,那箱子倒地的声音在战场上格外突兀。
“小鬼子装甲车眼看要碾到脸上了,不调重兵守正面,倒去搞这些花活?”
驳壳枪上膛的咔嗒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声,让空气瞬间凝固。
陆渊的枪口缓缓扫过众人,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每个字都砸在混凝土墙面反弹回来:“谢团长可记得今晨那十二根钢筋?现代战争打的是空间差——五分钟布置雷场,能换两小时调整防线!”
当第一颗跳雷在同仁路口炸开时,渡边中佐正用白手套擦拭军刀。
那耀眼的火光如同闪电般划破黑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气浪将周围的尘土和杂物席卷而起。
这个在南京大屠杀中斩首过三十七人的刽子手突然听见诡异的金属颤音,那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是嵌在青砖缝里的铁蒺藜被履带挤压发出的死亡呻吟。
“地雷!”副官的惨叫和装甲车底盘撕裂声同时响起,那惨叫声撕心裂肺,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哀号。
被气浪掀飞的摩托车手撞在电线杆上,颈椎折断的脆响混在爆炸声中格外清晰,那声音如同玻璃破碎般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二十米外观察的陆渊突然按住要欢呼的士兵,他的手如同铁钳般有力:“上钩了,该收网了。”
第二波爆炸却是从日军侧翼腾起的。
长工兵埋设的诡雷装置此刻显威,绑在断墙上的集束手榴弹被绊发索扯动,暴雨般的破片呼啸着飞过,那尖锐的呼啸声如同恶鬼的咆哮,直接把半个机枪板削成肉泥。
渡边中佐的军帽被气浪掀飞,露出锃亮的光头上蚯蚓状的刀疤,那刀疤扭曲而狰狞,仿佛是他罪恶的印记。
“八嘎!工兵队上前……”怒吼声戛然而止。
渡边的瞳孔突然收缩,百米外的废墟缺口处,有个黑影正用三八式步枪瞄着他。
那是陈狙击手在调整呼吸节奏,枪管随着夕阳光晕的偏移微微颤动,那细微的颤动仿佛是狙击手心跳的节奏。
但老鬼子终究命不该绝。
恰在此时,医护所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声凄惨悲凉,仿佛是人间的炼狱之声。
转移了陈狙击手半秒注意力——林小妹的白大褂溅满鲜血,那鲜血殷红如墨,触目惊心。
她正跪在地上给肠子外流的士兵做包扎,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按不住喷涌的动脉血,那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手上,让她感到无比的无助和绝望。
就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渡边已经缩回装甲车后方。
陆渊一拳砸在垛口上,飞溅的混凝土渣划破脸颊,那刺痛感如同刀割般强烈。
“机枪手换位!李机枪手去二楼西侧窗……”
哒哒哒!
九二式重机枪的7.7毫米子弹突然凿穿墙体,那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如同死神的镰刀,正在收割生命。
正在搬运弹药的士兵像破布娃娃般被撕成两截,上半身摔在陆渊脚边时,手指还在神经性地抽搐,那抽搐的手指仿佛是对生命消逝的不舍。
血雾弥漫中,渡边的狂笑隐约可见,那笑声阴森恐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嘲笑:“支那猪,帝国陆军……”
王爆破手引爆的最后一处炸药点恰到好处。
同仁堂残存的承重墙轰然倒塌,那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山崩地裂,将三辆装甲车埋在砖石堆下。
但日军冲锋的浪潮只是稍滞,更多黄褐色身影从烟尘里钻出来,刺刀在暮色中连成死亡的浪涌,那闪烁的寒光如同死神的獠牙,让人不寒而栗。
“手榴弹!”谢晋元的声音已经嘶哑,那嘶哑的声音仿佛是被战争的火焰灼烧过。
当最后两箱巩县造被扔下去时,陆渊突然看见林小妹冲出战地医院。
那个总是低着头的护士此刻竟抱着血浆袋在弹雨中狂奔,辫梢系着的红十字绷带在硝烟里忽隐忽现,那绷带的飘动仿佛是希望的旗帜在战火中摇曳。
子弹追着她的脚印掀起泥土,那泥土飞溅的声音仿佛是战争对生命的践踏。
陆渊的手指几乎抠进混凝土里,时空裂缝的嗡鸣与剧烈头痛同时袭来,那头痛如同万根钢针在脑中乱刺。
在扭曲的视野里,他看见二十二世纪的战术手册在燃烧,泛黄的《孙子兵法》残页漂落在1937年的血泊中,那画面如同历史与未来的碰撞。
渡边军刀出鞘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寒光如同恶魔的凝视。
陈狙击手的食指在扳机上悬停了两秒。
渡边中佐的光头在装甲车后窗忽隐忽现,就像南京城隍庙打地鼠游戏的铁皮靶子。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准星对准车窗缝隙里闪动的金丝眼镜——那是老鬼子在观察战场时暴露的致命破绽。
“轰!”王爆破手引爆的砖石堆突然腾起蘑菇云,那巨大的蘑菇云如同邪恶的幽灵,在天空中缓缓升起。
渡边所在的装甲车剧烈晃动。
就在这瞬间,车窗防护板错开半指宽的缝隙,夕阳的余晖恰好镀在镜片上。
陈狙击手的心脏漏跳一拍,7.92毫米子弹已经旋转着冲出枪膛。
渡边的金丝眼镜炸成碎片,脑浆喷溅在防弹玻璃上画出诡异的富士山轮廓,那血腥的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正要挥刀冲锋的日军士兵集体僵住,某个二等兵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当啷”落地,那清脆的落地声打破了战场上的寂静,惊醒了凝固的时间。
“打中了!”李机枪手从二楼窗台探出半截身子,被流弹削掉半只耳朵都浑然不觉,那鲜血从他的耳边汩汩流出,仿佛是战争给他的勋章。
整个防线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那呐喊声如同激昂的战歌,振奋人心。
几个新兵激动地把德制M35钢盔抛向空中,那钢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是胜利的象征。
陆渊却盯着对岸突然沉寂的日军阵地,太阳穴突突直跳。
望远镜里,大岛联队长的将官刀正在暮色中划出寒光,那寒光如同冰冷的利刃,让人胆寒。
二十多门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口正在调整仰角,那缓慢而坚定的动作仿佛是死神在瞄准。
“隐蔽!”嘶吼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炮击中。
七十毫米高爆弹像冰雹般砸在混凝土外墙上,四行仓库顶层的沙袋工事瞬间化作齑粉,那飞扬的尘土如同被战争摧毁的梦想。
谢晋元拽着林小妹滚进防炮洞时,少女怀里的血浆袋在甬道墙壁上炸成猩红烟花,那艳丽的色彩如同生命消逝的悲歌。
战场上硝烟弥漫,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
远处河对岸租界突然亮起探照灯,那明亮的灯光如同梦幻般与战场上的硝烟形成鲜明对比。
英租界巡捕的哨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与炮弹尖啸组成荒诞交响。
哨声清脆而有节奏,仿佛在诉说着租界的宁静与和平;而炮弹尖啸声则尖锐刺耳,带着死亡的气息,两者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无比的荒诞和无奈。
陆渊在瓦砾堆里摸到半本《战争论》,泛黄书页上的克劳塞维茨箴言正在燃烧:“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暴力行为……”“陆参谋!西侧外墙!”张工兵满脸是血地扑过来,工兵铲上的锯齿还挂着半截日军手指,那血腥的场景让人触目惊心。
透过坍塌的钢筋网,可以看见二十多个头戴防毒面具的鬼子工兵正在架设火焰喷射器。
大岛联队长的阴招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汽油桶!”陆渊踹开变形的铁门,硝烟弥漫的仓库里,三百多个标准油桶正在阴影中沉默。
昨天他特意让炊事班用桐油在这些铁皮上画出青天白日徽,此刻那些蓝色图案在炮火映照下泛着幽光,那幽光仿佛是希望的微光,在黑暗的战争中闪烁着。
谢晋元瞬间会意,染血的绷带在指挥刀上缠紧:“三连!给老子把油桶推到缺口!”当第一个滚动的油桶撞上火焰喷射器时,整个苏州河畔都被映成白昼,那耀眼的光芒如同太阳般炽热。
粘稠的汽油顺着砖缝流淌,日军工兵的橡胶防化靴在火海里发出刺鼻焦臭,那味道如同恶魔的气息。
某个着火的身影尖叫着跳进苏州河,却在半空被陈狙击手点爆成燃烧的流星,那绚烂而又悲壮的画面让人感叹生命的脆弱。
“八嘎!停止炮击!”大岛联队长终于撕下儒将面具,将报话机砸在通讯兵脸上。
这个毕业于帝国陆军大学的老狐狸突然发现,对面支那军人的战术像极了他在诺门罕见过的苏联教官——那些总爱把《战争论》和《孙子兵法》并排摆放的斯拉夫人。
租界的霓虹灯牌“先施百货”突然亮起,粉紫色光芒泼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那艳丽的色彩与血腥的战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陆渊靠着烫手的混凝土墙喘息,指尖无意识地在弹痕累累的墙面上描摹——那是现代狙击阵地的扇形分布图,此刻却与八百壮士的血指印重叠交融,那触感仿佛是历史与现实的交汇。
对岸突然传来履带碾过柏油路的闷响,比九二式装甲车沉重十倍的金属摩擦声令所有人变色。
林小妹正在包扎的伤员突然抽搐起来,染血的手指死死抠进砖缝:“战……战车……”谢晋元的指挥刀“锵”地劈入木箱,刀刃上映出大岛联队长狰狞的笑脸。
六辆八九式中型坦克的炮塔正在缓缓转动,车体上未干的血迹显示它们刚从南京战场调来,那血迹仿佛是战争罪恶的见证。
陆渊摸向腰间的手雷,却发现缠在凯夫拉碎片上的绷带正在渗血。
时空裂缝的嗡鸣突然变得尖锐,他恍惚看见二十二世纪的特种作战手册在火堆里蜷曲,泛黄的书页化作黑蝶扑向1937年的血色残月。